高齡外婆今年搬來跟我一起住。
我沒辦法說出家有一老,如有一寶等廣告詞。
不過我常跟許太太說,外婆一定是上帝派來給我的小天使。
讓我的人格更臻完整。
我的阿嬤很有個性,從年輕就如此。
年紀大了身體還算硬朗,腦袋更是靈活的不得了。
還好還有股市可以讓他忙,但股市收盤後就是他的自由活動時間 。我一直想辦法讓阿嬤有點事情做,但是小天使不是我可以控制的。目前同志還在努力階段。
今天要說的是,阿嬤在他的自由活動時間,很喜歡寫劇本。
故事長則兩三個月(連續劇),短則一兩天(小短篇)。從劇本的開頭、故事鋪陳、直到故事結束,阿嬤都一手包辦。裡面的角色遍佈世界各地,基本演員有越南許太太(我媽)、台北蔡董(大阿姨)、台南吳太太(二阿姨)、南港好命芬(小阿姨)還有室友(就是我啦)。心情好的時候,如Jojo 、Samentha、Lisa 等表妹,或是遠在天邊的許小凱都有可能是阿嬤劇本上的臨時演員。更利害的是,大家都演完了,還不知道應該要下台一鞠躬。可見外婆的寫作能力不是普通人可以意會的。
話說最近一次上台演出,就在昨天。
不過這次是個小短篇,且聽我娓娓道來。
老人家總是希望人虛寒問暖。不過阿嬤希望大家無時無刻的關懷,在現今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中是有點困難的。所以他老人家最愛鋪的梗,就是身體虛弱,極度需要家人的陪伴。阿嬤的梗,從去年年底的白血病,到今年年中的心臟病,而昨天 -- 阿嬤的新梗,是大腸癌。
我這個室友不是當假的,
偶爾還兼有間諜以及看護的功能。
在我的從旁觀察,阿嬤身體很好,是沒有問題的。
所以這次外婆劇本的梗,還沒上演就被我給破了,哇哈哈哈哈
故事的起頭,在阿嬤跟大阿姨訴苦他有血便的情況。之後阿嬤又把故事移向素有最佳女主角之稱的小阿姨。依照阿嬤的盤算,小阿姨果然星期一早上跟公司請假,帶外婆到國泰醫院做詳細的檢查。雖然醫生也不覺得外婆有癌症的可能性,但是在病患(阿嬤--編劇本人)的強烈要求下,還是做了大腸鏡的預約門診。原本故事應該可以歹戲拖棚的一個禮拜,一切就在我當天晚上回家,砰的一聲,破梗了。
外婆在我下班回家之後,拿著大腸鏡術前說明書問我相關注意事項。說真的,這注意事項還挺多的,因為外婆年事已高,無法做全身麻醉,所以在清醒的狀況下做大腸鏡,誰想也知道不是件舒服的事。我看了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,心想,「哇,外婆這次搞這麼大阿」。
沒錯,阿嬤是勇敢的女主角。
因為注意事項不少,所以一開始我就不打算跟阿嬤仔細說明。心想到時候在跟幫忙阿姨解說就好,現在講了阿嬤也是記不住。沒想到我這個反應不在編劇的反應之內,阿嬤只好自己接話
「真不知道你小阿姨怎麼想的,哪有八十幾歲還要做大腸鏡,難道就不能讓我好好死嘛?」
喔喔,果然,戲要上演了。
「阿嬤,你為什麼要做大腸鏡阿~真的有必要嘛?」
「誰要做大腸鏡阿,都是你小阿姨沒醫學常識」
喔? 小阿姨沒有醫學常識?
「那阿嬤,我幫你打電話取消好嘛 ?」
我是孝順的孫女阿,這個時候當然要出來講話,要不然戲就演不下去了。
「乖孫,阿嬤就知道你最乖,快快去幫阿嬤取消」
我就知道~每次戲都這樣演。
晚上十點半,我就照編劇大人的指示,打了電話到小阿姨家請示。因為類似戲碼一年總要演個幾次,演員們都很熟練了,電話中得到的答案跟我想像一模一樣。不過,因為台南二阿姨也關心阿嬤的狀況,總還要跟二阿姨講一下比較好。我做事總是很周到的。不過二阿姨早睡,要隔天早上再電話請示。既然還有點時間可以拖延,那~就來個即興演出吧。
「阿嬤,小阿姨是沒意見啦,你不想做總不能勉強你做,你說對不對?」
「對對,就算繳了錢我死都不做!」阿嬤信誓旦旦的說。
「可是阿嬤,你不是說你肚子痛?」
「現在不痛了」
「阿嬤,你不是說你有血便」
「沒有啦,那個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醫生都沒有在聽,XX 醫院的醫生有夠爛」
哇,連醫生都拖下水
「阿嬤,你上個禮拜還說你體力很差,都吃不下飯」
「我今天去量體重,一公斤都沒少,有病的人都馬瘦很快」
是這樣嗎?
來玩一下好了。
「阿嬤,你是我最重要的人,你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,我沒辦法跟阿姨們交代~~」
此時再用我水汪汪的大眼睛,因為眼乾擠出幾滴眼油,看看小鹿斑比攻勢能不能打動阿嬤。
「乖孫,阿嬤再活也沒幾年了,真的有癌症你就讓阿嬤好好走吧~」
「不行,阿嬤對我太重要了」 我的眼神燃起鬥志!
阿嬤臉上有烏鴉飛過,心想怎麼孫女脫稿演出?
「阿嬤,我想你還是去做大腸鏡好了,你做了我才放心!」
「不要啦~那個很痛~」
「我沒有辦法承擔失去阿嬤的痛苦,阿嬤的健康是我的一切!」
說到這,為了避免歹戲拖棚,到時候搞到我不能睡覺就慘了。趕快找個臺階下先。
「阿嬤,我想先睡了,反正還有一個禮拜可以考慮要不要做大腸鏡阿。我醫生朋友很多,我會多問幾個看看。先睡覺了,晚安喔」
趕快溜進房間,打skype 跟越南許太太報告剛剛的小惡作劇。
隔天早上,果然阿嬤一早就在磨刀霍霍向豬羊(就是小笨蛋我)。一直跟我討論他得大腸癌的機率有多低。
這時候就知道工作的好處,
可以假上班之名,快快逃離現場。
老人家總是要人關心,這個我可以理解。
不過阿嬤~
狼來了這種遊戲玩多了,小羊也是會不爽的。